世间的情爱何其多，有人可以虚掷一生共同生活却不知道彼此的姓名。

大约是2018年年初，忘记具体是哪一天，我加入了一个群组。这是一个Gay群，群里的人很活跃，群主很受欢迎。大家都叫群主——烧饼。

烧饼经常会在群里发一些毫无美感的照片，比如他包的饺子、煮的面条，总会引来一波“你这是在喂猪吗？”的嘲讽。但他乐此不疲。

群里每天雷打不动的活动就是“批斗”烧饼，偶尔他会回复两句没头没脑的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以下是我摘取了一段对话：

群友甲：烧饼，凭啥你在北京幸福，你老婆在家受罪？

烧饼：同志也能结婚，我骄傲！

群友乙：你结婚了，要给你生孩子，你当人家是生育机器吗？

烧饼：吃饭去了，口渴了，有点饿。

群友甲：饿死你【我.爱.线.报.网.】52xbw .cn 每日持.续更新.可.实操.的副.业.活该！

烧饼：给你讲啥道理，你又没结婚。

群友乙：臭不要脸的，结婚拖累别人，还觉得自己有理。

烧饼：结了婚才知道有老婆有孩子的幸福。

群友丙：烧饼臭不要脸！

烧饼：你咬我啊。我就是这么直的人。

群友丙：你那叫直？那叫恬不知耻！

烧饼说，他看的第一个同志片是中老年主题的，于是就喜欢上了中年同志。20岁时就喜欢40岁的，现在31，最喜欢40～45岁的中年。东单公园里的中老年同志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

烧饼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每次过节回家，他都会将手机里的同志交友软件卸载。有一次他睡觉醒来，发现他老婆翻看他的微信，把他和以前的同性伴侣的聊天记录翻出来了，她哭了几天，她以为他找别的女人了。以前上班的时候，他和一个女【我.爱.线.报.网.】52xbw .cn 每日持.续更新.可.实操.的副.业.同事走的特别近，她老婆就以为他们俩有事，打电话把那个女同事直接骂哭了。

同志聚会，欲望之歌

北京的西二环路外，十字路口红绿灯交替而不重叠，等待过马路的行人三三两两将手紧紧揣在羽绒服口袋里，透过被水汽朦胧的玻璃窗子，一群人在短暂放肆的麻痹矛盾的苦痛中。这是一个孤独到极致的聚会。

2018年1月的最后一个周六，烧饼组织了一场饭局，二十多人参加。拘谨、香烟、骚动和孤独，充斥着整个房间。很多人在群聊里和在现实中完全是两个人，群里异常活跃的人，现实中却十分拘谨；而在群里几乎没发过言的，现实中却十分健谈，根本无法对号入座。

一个自称“女王”的胖子要将羞涩的高个子大男生调教成一个“合格”的释放天性的“妹妹”；说着“【我.爱.线.报.网.】52xbw .cn 每日持.续更新.可.实操.的副.业.越骚越年轻”的“姐姐”，扭动着短粗的脖子，舌头像一个吹吹卷，一进一出的；还有整个聚会都安静的美男子，没有被忽略掉，早已不知被多少人拿余光扫摸了多少遍，有人痛恨衣服为什么不是透明的，苦于忍受这“坦塔罗斯之苦”。

一根接一根的香烟，一杯碰一杯的白酒，从深沉浑浊的带有醉意的喘息声，一直到像小公鸡学啼叫时那种嘶哑、断续的尖锐笑声，充斥了整个包间。蛋膜下，有什么东西在骚动着。在这个浮华的社会，人们的心跟它一样浮华、扭曲，男人们只有通过各种畸形的举止和怪异的性行为来排解心中的孤独和宣泄心中的抑郁。

蛋膜被捅破，欲望流出来。如果将聚会时的欢愉等同于现实，则无疑是对真实生活的一种强暴。毕竟，压抑才是大多数同志生活【我.爱.线.报.网.】52xbw .cn 每日持.续更新.可.实操.的副.业.的真实写照。偏离了常态轨道的同志聚会是所有同志的欲望之歌，它是一场性取向的解放、性幻想的游戏。还有什么比释放自我的欢愉更彻底？但这些中年同志在短暂的激情后会很快冷静下来，而不会像那些害羞的男孩被罗密欧的热情和爱抚击中、吞噬，被一时的激情彻底蒙蔽双眼，以为抓住了爱情。

像被酒精气味和混杂的烟味蒸煮着，或者腌制着。高浓度的香烟气息似乎已经渗入到我的肉里，足足有两厘米深。我的大脑被弄得模糊不清，餐桌上杂乱的碟盘、交杯的人儿，所有的东西好像都蒙上了一层灰蒙的薄纱。这时，临街的窗子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丝冷风嗖地溜进来，从脖颈钻进了我的后背，楼下街道一声尖锐的鸣笛声瞬间穿透了“女王”的“鸣叫”，于是所有人被瞬【我.爱.线.报.网.】52xbw .cn 每日持.续更新.可.实操.的副.业.间打回了现实。

一股满载记忆的河流淌进了我的心底——那个不再属于我，可是却曾经给予我最为肯定、最卑微的快乐的碎片记忆。那是在我的大学时期，在暑气开始褪去的夏末，在校园钟楼后面的围河边，阵阵金银花的芳香，暮色的天空下，是我钟情的他和令人痴醉的性爱。

或许是因为我的每一个毛孔都吸了足够的烟，我早已筋疲力尽了。当有人提议聚会差不多要结束时，我内心有了些许小兴奋。我想象着马上把衣服扔进洗衣筒，彻彻底底的洗个澡。

爱，还是荒唐？

仅仅半个多月后，这个群就解散了。在这期间，我也了解到了一些人之间的关系和故事。一对在一起15年的伴侣，早已是兄弟之情，却不得不无奈地默默收场，因为其中的一位要结婚了。还有两人是在聚会认【我.爱.线.报.网.】52xbw .cn 每日持.续更新.可.实操.的副.业.识的，在群里频繁秀恩爱，但很短的时间又形同陌路，甚至恶语相向，后来我向烧饼求证，烧饼说就是因为一句话的事。

人的欲望千奇百态。群里的人中，既有年过半百依然单身的大叔，也有还在校园的小鲜肉；既有大胆释放天性的“女王”，也有带着数副面具的“伪装者”；既有骗婚者、形婚者，也有独身主义者。既有只想大汗淋漓的一夜情者，亦有渴望寻找一名听众的走心人。

男性在生理上比女性对性的需求更强烈。男同志在社会、世俗、情感以及婚姻上面对着巨大的不得释放的压抑，最终他们将所有压抑都宣泄在唯一的宣泄口上——性。同性，是他们一切痛苦的根由，但也是他们全部幸福的源泉。

李银河在《中国人的性爱和婚姻》中说过：中国人总是把性和道德联系【我.爱.线.报.网.】52xbw .cn 每日持.续更新.可.实操.的副.业.起来，把正视“性”和宣扬“色情”联系起来，但事实上，一个人的性观念、性行为跟道德没有必然的关系。你不能说，一个喜欢多人性关系的人一定就是一个道德低下的人。我认识一个朋友，外形高大强壮，典型的大汉形象，但他内心深处渴望“虐恋”，在性关系方面更愿意被“羞辱”。

群解散一周后，我跟烧饼约了一次饭。我急于想探知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却发现他太普通了，普通到没有任何波澜。

记得之前在群里有一场讨论：烧饼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最终结论是：于我们来说，烧饼是一只无害的猫，但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子，又该如何评判他？有人说，他是一个“老好人”；也有人说，他是一个“背德者”。

这次约饭，我特意给他带了一本纪德的《背德者》。【我.爱.线.报.网.】52xbw .cn 每日持.续更新.可.实操.的副.业.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部小说，每当我站在人性的米字路口时，我都会拿出来读一读。这部小说本身就遭受着深刻的批判和热烈的追捧。小说宣扬了纪德所主张的一种背德主义。故事的男主人公米歇尔及其妻玛丝琳娜的两次北非之旅形成了鲜明对照。第一次旅行，男主人米歇尔染上肺结核，妻子玛丝琳娜对他关怀备至。玛丝琳娜恪守妇道，是传统道德的守护人。米歇尔的身体逐渐恢复，但他的身心却不能平静了，他感受到了突破传统观念的快感。第二次旅行是在玛丝琳娜重病之后，他没有去照顾玛丝琳娜，妻子的去世使他从无爱婚姻束缚中解脱出来。完全自由的米歇尔最终放纵自己的欲望。

小说主人公身上所体现出来的是一种大胆藐视一切既定的道德观念，冲破宗教和家庭的【我.爱.线.报.网.】52xbw .cn 每日持.续更新.可.实操.的副.业.桎梏，尽情地满足人的自然本性，追求个人主义的人生理想的主张。烧饼似乎对这本书的名字有点误解，而且他说他从小到大没读过一本完整的书，当时场面有一些尴尬。

烧饼的同性伴侣几乎是群里公认的“恶人”。“长得实在不堪入目、眼神也不好、好吃懒做还挑剔、没有工作、50多岁的人了还撒娇。”群友调侃烧饼，这是养了一个“爹”，讽刺他的“博爱”无人能及。

他讲到他的同性伴侣，每天早上他会给伴侣烧一壶热水，放到电脑的左手边，电脑的右手边是零食和面包，他伴侣只喜欢吃面包。从早上到晚上，伴侣就这样玩一天游戏。到了晚上，烧饼会买菜或者带外卖回来，还有明天的零食和面包。他说这些时，很平淡。

他的心湖像结了冰，冷风会加厚冰层，暖阳只【我.爱.线.报.网.】52xbw .cn 每日持.续更新.可.实操.的副.业.会让湖面更加平静。听着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讲着他过去的情感经历，脑海中我想象出他“初领圣体”的样子，远远没有让·热内在《鲜花圣母》中描写的“神女”那样，那么强烈、印象深刻和美。

他太和善了。我无法将眼前的他同那个男人联系在一起。那个男人爱老婆孩子、爱婚外情、爱父母、爱“爹”、爱逛东单公园、爱约炮，只要有人对他说“给我一点爱吧”，他就毫不犹豫全部拿出来。

我们给烧饼判了刑，量刑的依据是他“有罪”，但他却没有犯法。他跟加缪笔下的莫尔索相反又相似——莫尔索被指控杀人，而因为他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没有哭泣，便被决定处以死刑。

我想到了自己，爱和死一样伟大，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的爱我，但狂风暴雨般的鄙视与猜疑夺【我.爱.线.报.网.】52xbw .cn 每日持.续更新.可.实操.的副.业.走了我的希望，我像暗夜长空一样一无所有而冷漠。我和他是如此的不相像。他是那么的和善，对我那么的和善，对他的朋友、对每个人，这种感悟让我感受到他向来都是快乐的，现在也依然是快乐的。

晚饭结束后，我们从商场下来，在门口分开，烧饼穿过广场到对面找他朋友去了。这个时候天色暗了下来，北京肃杀的寒风放肆起来，广场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混混沌沌的喧闹声。那一刻我明白，没有一个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有权利说这是爱还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