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刀子嘴，一个人念念有词

她放下身段，腰椎间盘突出的旧疾

恰好形成乞求的模样

她抬起轻度白内障的眼神

恰好看似迷茫

他猜测

可能一个人到集市上买过苹果和橘子

到村口小卖部买过明烛和线香

可能，有些习惯已结成石粒

——在无限松动的记忆中

他清楚，她的祷词里有许多语病

有许多复制和颠倒，夹杂若干奢求

她像交代小时候的他，交代老天

——在乡下女人眼里，老天如此朴素

那么乖小，却力量无边

而他那么大，有时不堪一击

就像现在：发现每年同一天的秘密

土豆的指甲沟

母亲从赤岭村带来一堆的土豆

沾着新鲜的泥。洗了半天也不彻底

土豆啊，也有它的指甲沟

母亲送进城的另一枚土豆是我

别人洗过无数遍

母亲却总能通过某种形式，认出

沉默的纺车

嗡嗡嗡，嗡嗡嗡

早饭后【我.爱.线.报.网.】，纺车的声音在围屋后院响起

密密麻麻的时间滑过指尖

滞留在手茧上的，都被你轱辘进

比日子更长的线里

下了一场夜雨，麻田的蓬草过人头了

你采下一畦苎麻

再采一捆邻居们的家常回家

顺便把青蛙的跳跃和雨水也纺进去

嗡嗡嗡，嗡嗡嗡

坐在纺车边的板凳上

我写出了一个数学公式

还用粉笔头在青砖上写下你的乳名

那个手势的节奏也有了

嗡嗡嗡，嗡嗡嗡

后来呀，我就坐着你的车轱辘

去了远方

一圈轱辘一个脚步

嗡嗡嗡，嗡嗡嗡

几百万圈轱辘谁知是一场南辕北辙

循着密密斜斜的针脚往回赶

重新摇起沉默的纺车

长长的岁月那头

会牵出一个年轻的你，和我

嗡嗡嗡，嗡嗡嗡

母亲的荔枝酒

一瓶五斤装的谷烧

不吃，放着

买了几斤季末的荔枝

来吃它

我也不吃荔枝，继续放着

一年后，才想起

差点被【我.爱.线.报.网.】光阴吃去一大截

我母亲说

是酒吃走了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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